四川在线泸州消息(记者 郭荞璐 周梦颖 龙欣雨)叙永县东外街,原称东门湾子。
走进东外街,先下坡再上坡的地势,使得长街两旁的民居高低起伏,错落有致。青瓦白墙,飞檐吊脚,无不向来人展示着边城老街的风情。
两侧民居中间,隔着条光滑平整的水泥路,高出屋檐坎大约15公分。掩盖在这水泥之下的,是一块块石块、石条铺就的石梯、石板路。七八十年前,无数运盐工人背着盐、赶着马,穿着草鞋、打着赤膊,踏过这条石板路。
“以前全是石板路,后来修路铺水泥,都修过两三次了,所以这路面越来越高。”住在东外街217号的蒲发珍,今年80岁,见证了这条老街的种种变化。“我家这房子都是重新整修过的,现在是水泥墙面上涂的白色,要那种土墙和木柱子包起来的才是以前的老房子。”蒲发珍指着隔壁的木制小楼,怀念地说道:“以前这条街热闹得很,两边几乎全是栈房,都是给裸背娃们吃饭、住宿的。”
蒲发珍口中的“裸背娃”,就是当年活跃在这条街上的运盐工人们。他们从东外街出发,往贵州毕节瓢儿井,背着近百斤重的盐,130多公里的路纯靠步行。这些盐马古道上的边城汉子,是叙永县历史画卷里最为生动的形象之一。
自清雍正年起,叙永县便是响当当的川盐运销云、贵的“四大口岸”之一,号称“永岸”。川盐行销云贵,分仁、綦、涪、永“四岸”。仁岸设在合江县,綦岸设在綦江,涪岸设在涪陵,永岸设在叙永。
在永岸经销川盐的盐商,主要分为“西”、“黔”两帮,西帮包括山西、陕西、江西等地的商人;黔帮指贵州盐商,加上犍为、乐山、富顺、隆昌、自贡、毕节等地。资金雄厚的盐商云集永岸,销、运两商共计五十余家,形成比较有规模的商业网络。
三省交界的特殊地理位置,赋予了叙永天然的商贸优势。川盐运进叙永经销,川南的大米、药材、山货也从永岸源源不断地经过泸州、重庆运往江、浙各地。各地的商船通过重庆、泸州,又将棉纱、丝绸百货运到叙永转云贵两省。
自有川盐入黔开始,即有人工运盐和马驮运盐。川盐从叙永运入贵州,共有叙永至普安厅、叙永至威宁州、叙永至新城、叙永至马姑河、叙永至贞丰州、叙永至归化厅、叙永至永宁州等7条古路线,全长达5500华里。
上述路线都是穷山恶水,小道羊肠,由叙永至毕节、瓢儿井,要越雪山关,渡赤水河。“背盐的裸背娃都是农民,穿得都是些粗麻烂布,浑身上下就一双草鞋比较结实。”蒲发珍回忆道:“那会儿没办法得啊,要挣点钱,只有卖苦力。”
解放前,川黔边界上成千上万的穷苦农民,为了衣食所迫,世辈充当运盐苦力,以求一饱。他们不分寒暑,负重百斤,终年回旋于悬岩绝壁之上,穿行于风霜雨雪之中,如蜗牛走壁,三步一拄,络绎于途。
其时,每天约近千名运盐工人,驮马一二百匹来叙永运盐。每人负盐约80斤至100斤,个别有负二百多斤者;每匹马驮盐约百斤。
运盐工人是以“帮”为组织单位,集体行动,一帮约十余人以至二,三十人,由一人负责率领,称为“领帮”。他们使用的运输工具是原始的“背夹子”和“拐扒子”(丁字形,下装有铁锥)。
盐负在背上,不能卸下息憩,只能用拐扒子拄地站着休息,气喘吁吁,挥汗如雨。时有谚语:“早上是神背,中午是人背,下午是歪嘴老妈背(走不动了的意思)”,可以想见其劳动之艰苦。
但是他们连抹汗用的一张毛巾都买不起,而是用一个半月型的篾刮刮,憩息时,用篾刮将脸上的汗水刮去。至今沿川黔古道的石板路上,沿途还留下有密如蜂窠的拐扒拄的石窝,这是运盐工人艰苦劳动的历史见证。
他们吃的是自带的包谷面,盖是的秧毡、破絮,其生活之艰苦不堪言状。清光绪年间,住叙永的分巡道赵藩(云南剑川人)在《永宁杂咏》一诗中曾写道:“负盐人去负铅回,筋力唯供一饱材。汗雨频挥拄立,道旁看尔为心衷”。这是对运盐工人艰苦生活的生动描述。
其时,运盐工人来叙永,都住宿在东门湾子(今东外街)、镇南桥及钓鱼台一带,十里长街两旁商店毗连,旅栈林立,由于盐运曾给这条古老的街市带来一度繁荣。1939年川滇公路通车后,永岸盐号先后在摩尼、赤水河设立转运站,用汽车、马车、人力板车运输,运盐工人都转向这两地搬运。人背、马驮来叙永运盐的历史,至此才基本结束。